一夜哄不成夢

第五章

邵逸辰一路上都很緊張，偷看了江勁騰嚴肅的臉，想想重生以後好像常常惹這人不開心，上一世的他根本不可能，因為太喜歡他了，真的好喜歡他…喜歡到不敢跟他唱任何反調、喜歡到太害怕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要自己。

愛上了一個與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注定了在這場感情的不平等，江勁騰給了他在一起的機會，邵逸辰奉獻出自己的所有，只想要緊緊抓著…如此的痴愛著江勁騰。

邵逸辰看著窗外一幕一幕的景色，腦袋裡閃過了一些前世的記憶…。

「李慕白，你快一點，會來不及!」

一邊跑著一邊轉頭向後面的李慕白喊著，因為買早餐等太久了，再不快點會來不及開學典禮。

「阿就…欸!小心前面!!」

想要反駁他哪知道那間早餐店就今天爆滿，卻看到邵逸辰前方有人在講話，想要阻止卻來不及…

碰!!!

來不及煞車的邵逸辰狠狠一頭撞上了前面的人，撞擊的力道讓那個人往前了好幾步也撞上了在他面前拿著早餐的女孩，險些雙雙跌倒，還好過人的運動神經讓他及時反應，穩住了身體，拉住要往後倒的女孩，然後一臉不悅的轉身，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睛的…

「對不起…唔!」邵逸辰捂著撞到的鼻子嘴巴，吃痛的跌坐在地，想先道歉卻因為一陣疼痛說不出話。

「逸辰你沒事吧!」隨後上前的李慕白趕緊查看邵逸辰是否有受傷。

「阿!!江勁騰你流血了!!」女孩看到轉身的人，後頸上跟衣領上都沾著點點血跡。

「……!!!!!」這一喊，讓跌在地的、蹲在地的兩個人瞬間傻眼，尤其是邵逸辰。

皺眉反手摸了摸自己後頸的江勁騰，手指上有血但沒有感到疼痛，那就是…，看向還在地上的人。

是江勁騰…!!怎麼會是江勁騰…他竟然撞到了江勁騰…還害他受傷流血了…

「你傷到哪裡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是、不是…」

一時慌了手腳的邵逸辰，也不顧那陣疼痛是哪裡受傷了，便急著起身想要看看對方的傷。

因為看不清楚，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眼前江勁騰的手臂，慌亂的說著道歉，卻---。

沒注意到自己手上也有血的邵逸辰，就這樣把血又沾染了江勁騰的衣袖上。

「逸辰…你的手…」

「那個…對、對不起，我我我---」隱約能看到對方衣袖上抹出了紅紅的，趕緊放開手，看了看自己的手，佈滿在指間的血，帶出了被擦拭的痕跡，怎麼辦……

「……」

江勁騰無言的看一眼自己沾著血的袖子，再看著還流著血，感覺快要哭出來的人，不是因為自己受傷很痛想哭，卻是因為撞到他還把血沾在他身上想哭。

「逸辰，先處理你的傷口啦」李慕白趕緊拉過邵逸辰，看看到底傷在哪裡。

「對阿，沒事吧，來，用這個」蔡依君也拿出衛生紙給他們使用。

邵逸辰流了不少的鼻血，因為他撞到了江勁騰的後肩，讓他的眼鏡用力的壓在了鼻樑上，導致出血。

「不可以塞衛生紙拉，你頭要直直的，你捏住他鼻樑，我去…. 江勁騰，等一下啦。」

蔡依君看著手忙腳亂的兩個人，忍不住出手幫忙，轉身要去早餐店借點冰塊來冰敷，就看到一旁的江勁騰就要離開。

轉身要走的江勁騰，才踏出一步卻從他腳下傳來某樣東西碎裂的聲音，是------邵逸辰剛剛撞掉的眼鏡。

「......」回頭想拿出錢來給對方，摸了摸口袋，才發現他的錢包在哲剛那邊。

「江勁騰，法律系大三，來找我拿賠償。」

「沒、沒關係的，是我撞到你的，對不起，我會賠你衣服的錢」

邵逸辰拿開李慕白的手，向前走了一步，低頭道歉，隨後要拿出錢包，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整個身體發軟倒向了江勁騰。

江勁騰下意識的往前接住對方，就看這人一臉的蒼白，都已經虛軟無力了卻還想用手抓住他企圖起身，但又想到自己的手髒，又放開，身體又軟了下去。

他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意思。

也沒有多想的就把邵逸辰的手拉上自己脖子，將人攔腰抱起，離開現場。

他記得附近有間診所。

蔡依君不敢置信的看著，江勁騰就這樣把人抱到了診所掛號，陪著看完了醫生，還幫忙拿冰敷袋順利讓鼻子止了血，邵逸辰則是因為醫生吩咐要吃點東西，就在江勁騰看著，全身僵硬的吃著剛剛買的早餐，臉上才恢復了血色，有點力氣。

等到都沒問題了之後，四人步出診所。

「那個…」

「把衣服洗乾淨，再拿來還我，叫什麼名字?」江勁騰脫下外面那件黑白圖案間隔的上衣，丟在了對方身上。

「邵、邵逸辰，土木系一年級…。」趕緊抱好了衣服，回答問題。

江勁騰再看邵逸辰了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怎麼就想起了這件事，九年前的他和江勁騰本來的相遇…往窗外看著的邵逸辰，嘴角輕輕揚起了一個帶點無奈的笑，想起背叛的事，內心還是隱隱痛著。

車子開了一會，停在了一道自動鐵柵欄門前，感應了以後慢慢駛進，裡面是一整排相當豪華氣派的獨棟透天，江勁騰在最裡面邊間的房子停好車，兩人下了車。走過來牽住了邵逸辰的手，江勁騰按下電子鎖的密碼開了大門，帶著他走進自家。

邵逸辰驚訝得看著眼前，開放的設計讓客廳寬闊一直延伸到飯廳，與廚房隔了一組鏡面吧檯，黑得透亮的大理石地面，各種豪華名貴的傢俱，富麗堂皇，但卻沒有任何生活軌跡的家，打掃得一塵不染卻寂靜沉重的令人喘不過氣。

「這是，你家?」不自覺的問了出口……這實在看不出來有人居住…

「恩。」只輕聲應了一下，就不作任何停留的把人直接帶上樓到自己房間，唯一看得出來有人住在這的地方。

在二樓的江勁騰房間，就像是一間可以獨立出來的大坪數套房，以黑色調為主的設計，一進房門左手邊一片落地窗，搭配深灰色窗簾；另一邊則是一組L型的牆面書櫃，前邊擺著一張簡約設計的客製單人沙發椅，在旁的茶几桌上還疊著幾本書；隔著馬鞍皮書桌的是一張加大雙人床，對面的灰白色牆壁掛著一台液晶電視，牆邊散落著健身器材，角落還掛著拳擊沙包；最裡面的是乾溼分離的浴室及黑白櫃子的更衣室。

很有江勁騰感覺的房間。

「你都看過了，走，回你家。」才走進房間沒多久，連外套都沒脫的江勁騰，就轉身想帶邵逸辰離開。

鈴鈴鈴---------!!!!說完的同時卻響起了江勁騰的手機鈴聲。

拿出電話，屏幕顯示：江院長，眉頭皺得緊，看向邵逸辰。

邵逸辰點了點頭，往旁邊挪了一步，讓江勁騰步出房間接電話…他看到了，是他父親，江院長……他是這麼喊自己的父親嗎?看著他沒入走廊黑暗的背影，邵逸辰心裡泛起了一點心酸。

在等待他講電話的時間，邵逸辰好奇的看看江勁騰的書櫃，原來平常他都看這些書，關於法律的書、驚悚推理的讀物，各種外國文學、電影的原著小說、經濟政治之類的書刊，……咦?精神診斷手冊?!

一本深藍色不厚的書，標題卻顯得格格不入的排列在書櫃裡。

邵逸辰不解怎麼會有這樣的書，忍不住將書拿出來翻開，是一本簡易介紹精神疾病及症狀的手冊，再翻了幾頁，發現裡頭夾了幾張紙…竟然是診斷書，是江勁騰的精神疾病診斷書，分別是12歲時的診斷：焦慮性疾患，及現在21歲的診斷：情感障礙症，以及兩張寫著很亂很亂內容的紙。

邵逸辰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些，很快的翻著書裡關於那些診斷的頁數，直到情感障礙症，看著疾病相關的病徵，想了想他的行為及言談表現，邵逸辰越看越難過，心就像被掐著一樣痛。

“如果我不喜歡你…”

“我就咬死你，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邵逸辰用力緊握著書緣，想起了以前的、現在的江勁騰……

「邵逸辰」回到房間的江勁騰，看見書櫃前拿著一本書在發呆的人。

喚了一聲沒有反應，走過去一看，邵逸辰拿出來的是…

很奇怪的，他並沒有生氣邵逸辰擅自看了他個人隱私的就醫紀錄，關於自己的精神問題，是他早晚會知道的事。只是他還沒好好想過，若是邵逸辰不問或沒發現，自己會主動告知嗎…說得出口嗎?邵逸辰知道後，會對他流露出什麼樣的情感，同情?害怕?失望?……

「回神了。」拿回邵逸辰手上的書，收好合上放回書櫃裡。

「對不起，我自己拿出來看……」

「無所謂。」

「告訴我...怎麼回事好嗎?」

「…一個人待久了就變這樣了，我感受不到別人的情緒。」

小江勁騰是一段失敗愛情的犧牲品。

他的父母，江政與劉筠芊，原來也是相愛過的，是人人稱羨的班對，門當戶對的兩人，雙方家長更是樂見其成。還在大學期間的兩人，未婚懷孕生下了姐姐江懷柔，兩人都很開心疼愛這個孩子也期待著未來，只是……畢業順利當上律師幾年以後的江政，心思想法不一樣了，開始不回家，一心只在經營他的事業。

而當初為了生育孩子的劉筠芊，在大二時休學了兩年，在復學畢業後考取執照，當了兩年律師後決定繼續進修朝法官體系發展，卻讓一件事打壞了她所有規劃。正在全力準備國外法學院的劉筠芊，隔了十年又懷上第二胎，這對從來都只打算生一胎的她來說是個打擊，她已經為一個孩子蹉跎了十年，正當她選擇墮胎，婆家的所有親戚全都反對阻擋不准她打掉江家的長孫，她不得已生下了江勁騰。

但她已經不想再為了小孩放棄她的時間，更別說她也早就知道江政在外的情婦，兩人開始頻繁吵架，剛出生的小孩竟成了壓倒他們愛情的最後一根稻草，最後兩人走不下去，只是礙於家族面子無法離婚，協議分居，劉筠芊帶著江懷柔離開。

因此江勁騰從有記憶以來，這個碩大的房子，只有他一個小小的身影。

原本有留宿家裡打掃煮飯的傭人保母，但由於小江勁騰脾氣乖舛，故意惡作劇甚至打人咬人，嚇跑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只有清潔公司在固定時間派人來打掃。

不只在家裡這樣，幼稚園一直到小學更是帶頭鬧事的那一個，故意打翻飯菜破壞教室、欺負同學、對老師惡作劇等等等，學校沒有保母可以聯絡，也只好連絡江母到校處理一堆大大小小的他鬧出來的紛爭。

每一次調皮過後，小江勁騰都會被江母帶回家狠狠教訓一頓，就算打架受傷流血都不曾掉過淚的他，只有這個時候會哭…因為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能見到媽媽的辦法。

但是就在某一次以後，江母只是讓助理回來處理小江勁騰鬧出來的事情，他就明白了……，明白不論自己哭得多聲嘶力竭，他的媽媽始終不曾回頭抱過他，只是接了工作電話就又匆匆離開了。

從那以後，他不再哭了，也不再鬧事了。

自己一個人待在什麼都有卻也什麼都沒有的家。

「……。」

聽著聽著，邵逸辰心疼極了，他不知道，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江勁騰的孤傲是這麼來的，與家人之間從小累積的疏離感，那時的江勁騰，才幾歲而已，便要獨自承受著偌大的孤寂，壓垮了他，最後成了精神疾病……心裡好難受，他不想要這樣形容江勁騰……。

也許連他本人都沒發現的，說得不在意卻從眼底深處而來的求救信號，那從來都沒人留意的，邵逸辰在一瞬間看見了---他好愧疚，非得要等到換過了一世，才瞭解了這樣的江勁騰，如此的無助脆弱，他該有多徬徨，上一世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想帶你來，是不想讓你也被這裡的黑暗給吞了。」

「…江勁騰!那你就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嗎?」

「另一種可能?」

邵逸辰眼神堅定的笑著，拉起了他的手往房間外走去。

「我……可以為你驅逐黑暗的可能阿!」

停在房門口，邵逸辰一手摸上了江勁騰的臉，另一手按下了門邊牆上的開關，他輕輕吻了江勁騰一下，然後開始往外走，走廊一瞬亮起的燈，把邵逸辰臉上的笑容，照耀的宛如暖陽般和煦，那樣的透進人心，讓江勁騰有點失神的跟著他走。

「你看~」邵逸辰一邊走，一邊把一路上經過的電燈開關全都按下了，每按一個就回頭對江勁騰笑著，走廊、樓梯間、客廳、飯廳、廚房，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整間屋子頓時變得明亮無比微風徐徐，就像是也吹撫了他，這樣的邵逸辰，為江勁騰開啟的不只是生命中的一盞盞燈，更是一種救贖，宛如沙漠中的綠洲，讓他步履滿珊著也渴求向前，只為追尋他。

「江勁騰!你看!好美!」邵逸辰指著外邊的景色。

在最邊間又地處稍高地勢的房子，客廳的落地窗毫無遮蔽的能看到一整片的天空，時近傍晚還在高空的橘紅色太陽，正漸漸的沒入皎潔的雲朵之中，相當的漂亮。

看著邵逸辰雀躍的樣子，江勁騰眼前重疊了一幕，小時候自己坐在地上看著窗外邊該是讚嘆的美景卻毫無感覺的內心，此刻，同樣的美景，有了一個真正走入他心裡的邵逸辰，那比什麼都還要撼動著他。

「我知道，但我從來都不覺得美。」把對方拉過來抱著。

「現在呢?」

「很美，因為有你。」

江勁騰吻上了邵逸辰，從溫柔到激烈，從深情到激情…

「等、等等!」被吻到氣喘吁吁的邵逸辰，阻止了正想脫掉他上衣的人。

江勁騰沒打算要收手，上次顧慮邵媽媽在家及時踩了煞車，已經忍了一個禮拜多的人，是停不下來的。

「江勁騰，我想先洗澡…」邵逸辰自己也有點想要，但是他有流汗。

「那就…一起洗。」

「我才不要一起洗，分開洗啦!」

被拖回江勁騰房間的人，出聲喊著對方不會接納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