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哄不成夢

番外

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一個人仰望著夜空，等著那人的電話。

第一個喜歡上的人，也是最後一個結束愛的人…只是這時的邵逸辰並不知道。

他總是只說出差，然後就像這樣不見人影。

他也總是下意識的咬咬唇，什麼也問不出口。

因為那人難得的溫柔，他控制不了的深陷，一次又一次…，持續了好幾年。

邵逸辰輕輕的嘆了口氣，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很知足。

能夠像這樣和他在一起，已經…是他以前想都沒想過的。

不管江勁騰選擇他的理由是什麼，只要他說，他會抱著他，不會放手。

那就夠了，那就足夠他願意獻出自己的一輩子。

但是李慕白會生氣吧…

想起從學生時代的好友，以及他現在的美滿家庭，邵逸辰笑了笑。

慕白的女兒，很活潑可愛呢!

天空飄下點點雨滴，落在伸出的手掌上，散成一抹就消失的水漬。

月亮趁著他走神的時候，躲進了和夜色融為一體的烏雲背後…，所以下雨了嗎?

邵逸辰握了握自己的手掌，希望這只是一場小雨，明天醒來太陽仍會出現。

走回自己臥室，脫去外衣，躺上床，把手機調成適當音量，放在另一邊的枕頭上，以便他可以在第一時間接到他的電話，這是習慣，也是期待。

只是當這個期待來臨，卻成了破滅…，他仔細守護九年的感情，在一夕瓦解。

噔噔噔！

傍晚才剛下班回家，正從包裡拿出鑰匙要打開家門時，手機傳發出訊息的聲響。

邵逸辰趕緊拿出來點開，一定是他回來了！

真的是江勁騰，但是…看著訊息，他有點不解。

〝到咖啡廳來。〞……咖啡廳？！那人從來都沒有要他在咖啡廳見面過。

因為他不喜歡身旁有人走來走去。

只有當他去找在咖啡廳裡畫畫消磨時間的邵逸辰時，會無奈的陪著坐會，就一杯咖啡的時間。

不過邵逸辰還是照著上面的地址前去。

他的身邊已經坐了一個人…，是他知道但是不認識的蔡依君。

不知怎麼的…，邵逸辰總覺得心跳得很奇怪，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

他看著他，他卻迴避了他。

那女孩為什麼笑？像是害羞、像是喜悅、像是…幸福…？

不安緩緩擴大，甚至去刨挖他一直小心藏在最深處的那份害怕。

邵逸辰咽了咽，雙手都握緊著，想要掩飾…更想否認他隱約察覺的跡象。

「我跟依君要結婚了。」

說的人面無表情，不…應該說那本來就是江勁騰，無情，冷酷而且無情。

聽的人咬著顫抖的唇，淚水倔強的不肯落下…好像哭了，就證明這是真的。

證明九年來，他從來都沒有走進那人的心裡，最後被狠狠拋棄了。

證明九年來，他始終都沒有打開自己的世界，最後帶著她進去了。

一場空，白得讓人無所適從。

他逃了，狼狽的、難看的逃走了。

這是，邵逸辰沒有跟江勁騰說的事情。

關於那次他的消失，他重新回到了那時候。

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不過就是一個閉眼的瞬間，眼前卻從日光成了夜色。

他不明白怎麼回事，左右看了看，一邊還是自己房間，另一邊還是連接著客廳。

那…玻璃門外的一片漆黑是什麼？

抬起手碰觸面前的玻璃門，卻穿透過去了，他碰不到。

畫面卻突然晃了晃，彷彿是歪曲的電視畫面。

他閉了閉眼，心想難道是眼花了嗎？…睜開眼後，他竟然看到了自己。

看著坐在外面露台，仰望著夜空的自己，…熟悉的情緒洶湧而出。

這是等著江勁騰回來的那天，飄著細雨的夜裡，…是他死亡的前一晚。

他願意為了那人付出自己的一輩子，無所償。

為什麼，他會突然回來？

為什麼，回來了卻不是回到自己身體裡？

為什麼，是回到這個時候？

……蔡依君！對！要去找她！

正當邵逸辰想跨步離開這裡，卻突然被一股力量用力拉扯。

不知道要把他帶去哪裡，可以感覺兩旁的畫面快速的飛躍過去。

直到眼前又重新清晰了，也已經不是他的家裡，而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你真的確定你要這麼做嗎?」

一道女聲從背後傳進他的耳裡，邵逸辰轉身看向聲音的來源。

沙發上坐著兩個人正在談話，他們卻是看不到他。

他們……，是江勁騰與蔡依君。

「逸辰他、他會很難過的…。」

「這是唯一的辦法……，只有和我分開，他才不會受到傷害……」

什麼？你們在說什麼？

為什麼要替我認為？為什麼要替我決定？

為什麼你不願意讓我幫你分擔？

為什麼你要犧牲自己來保護我？

為什麼你愛我，卻從來不告訴我？

一樣是那個飄著細雨的夜裡，…是邵逸辰死亡的前一晚。

江勁騰決定為了他，葬身在那些噩夢裡，無所謂。

邵逸辰耳邊響著女孩的嚎啕大哭，看著那人…，心裡彷彿被扯下了一塊。

好痛…

那股力量又把他拉走了。

這是哪裡？只看到一群人圍著什麼忙碌著、呼喊著…

直到一人離開了，邵逸辰才從空隙中見到了自己，…毫無血色的他。

一陣怪異的情緒，讓他即使不是實體，卻還是感受到從胃裡翻出來的嘔吐感。

門簾外一道清晰冷靜的聲音說明搶救無效，宣佈死亡。

「放手！放開我！阿阿阿…！邵逸辰！救他！救他阿阿阿！」

……是江勁騰的咆哮。

他一定很痛，才會這樣失去控制。

他好想去抱抱他、安撫他。

但他動不了，只能聽著外面此起彼落的喊叫聲…感受那人的痛苦。

一直到幾個人陸續進入，將他整理好，蓋上白布推走。

如果有人能看得到邵逸辰，就會看到他的身軀開始搖晃、樣子開始模糊，就像破壞了倒影在水中的畫面…只是那影像，卻沒有再出現。

他死了，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如同幻象的他，在全然逝去前，臉上的淚水竟成了真，浮現在已不屬於他的空間，落在地板上緩緩蒸散，…他不想死。

「邵逸辰！你太寵他了！！！」

蔡依君揮舞著手上的筷子，指了指坐在她對面的江勁騰。

今天他們聚在一起吃火鍋，有蔡依君、哲剛、雷重鈞以及李慕白。

還有只會動手吃的江勁騰，一旁的邵逸辰幫他拿料、煮料、調醬，只差沒有夾起來餵給他吃。

被指的人挑了挑眉，繼續享受獨有的服務周到，還會撒嬌要吃邵逸辰碗裡的。

「他們新婚燕爾，就讓他放肆一下。」

哲剛笑了笑，把煮軟的菜夾給看不過去的女朋友。

「他哪天不放肆！」

還有兩人瞪著訝異的眼神看著江勁騰…甜膩笑著的江勁騰。

他們是林燕跟田書宇，筷子上還夾著要吃的食物，卻無法收回目光…太震驚了！

「唉呀~你們也不用太驚訝，姓江的只在小~辰辰面前是這樣，以後就會習慣的~~小白目，人家也想吃肉~」

被點名的李慕白，雖然嘴上嘖了一聲，還是把鍋裡涮好的肉夾進伸過來的碗裡。

林燕聽了後，點點頭。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邵逸辰，一下就能明瞭，能讓他這麼想念的理由。

那雙流露溫和的眼裡，只有江勁騰。

洗完最後一個碗，在碗籃裡疊好，擦乾手。

邵逸辰才走出廚房，就有一個被他趕走的、正在鬧情緒的人隨即抱住他。

他們一吃完飯，雷重鈞早早就拖著李慕白回家了。

本來兩個女生想要拉著邵逸辰多聊一會，尤其是剛認識的林燕。

但是她們的男人一直接收到相當可怕的眼神訊息，…抖了抖，努力要把女朋友帶回家…，不要打擾別人放閃時光，這樣不好。

送走了客人，邵逸辰便開始整理桌上的杯盤狼藉。

打掉摸上腰的雙手，繼續把碗盤收齊到流理台，開始洗碗，同時禁止某人進來搗亂（吃豆腐）。

江勁騰突然有點後悔，應該讓那群人洗好碗再趕走才對。

「吃得好飽，我們去散步吧!」

邵逸辰拍拍他肩上的頭顱，覺得有點好笑。

他只有告訴他，消失後聽到呼喊便沒了記憶。

他不想他看到的樣子，他就不說，那些放在心底就好。

他死過，他痛過。

他們都嘗到了失去的苦楚。

還好，他們能有重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