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哄不成夢

第十四章

2016年

「我…本來我對這件事，就像你們現在一樣感到疑惑，但是剛剛我全都看見了，全都弄清楚了…，原來啟動我力量的關鍵，…勁騰，就是你」

「這股力量的來源…太久遠了，說不清楚…而且承載了太多悲歡離合…」

如同在上一世的蔡依君，力量開啟後看到了每一世以來的江勁騰與邵逸辰，那一幕幕飛快閃過的生離死別，過往的所有畫面就像洶湧潮水般朝她席捲而來。

蔡依君紅著眼眶直直的看著江勁騰，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你和邵逸辰無論怎麼相愛，都不會有好結果，他…終究會因為你而死，邵逸辰離世，我的力量就會因為你太過於悲慟而開啟…這一切就會重新開始。」

這命運就如同荊棘般，狠狠的綑住了他們，逃不離也躲不掉。

時間總是斷在江勁騰承受邵逸辰死亡那如刀剮般痛苦後…軸心不斷繞回起點，也就是兩人相遇那天，2016年9月19號，一切全都重新開始，重新相遇、相識、相愛、相離…。

「我…曾經在某一世因為愛不到你而殺了邵逸辰…在力量啟動的同時，你也殺了我…，在將死之際我才明白…我必須阻止你和邵逸辰的悲劇，否則…時間將不斷重來，直到我們都消逝在輪迴裡，…所以在那之後的每一世，我想盡辦法要扭轉這件事，讓死去的邵逸辰重生，但都失敗了…。」

「終於…上一世的我誤打誤撞正好選到了這一世的邵逸辰，在相同地點發生車禍的時機，終於成功了…，並且在標記的9月19號當天，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蔡依君緩緩著說出了2025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及這不符合現代科學思維的現象…每個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除了江勁騰。

所有的事情都合理了…那些他所感受到的異樣。

為何不認識他卻有擁有著他的錯覺…

為何抱著他又總是感覺他遙不可及…

為何對他以前的樣子會感到熟悉…

為何會夢見他的意外…

為何他會如此怕他…

「邵逸辰他…又回去了嗎?」

江勁騰很快的把蔡依君所講的內容與邵逸辰的事情結合一起，離奇的消失…難道是回去了他原本的那世?

蔡依君卻看著他張口不語，豆大的眼淚不停掉落，隨後無力癱坐在地。

「依君!」哲剛扶起她，坐上餐桌椅。

「…是你，你把他拉回去了…」

「我?」

「你…上一世的你，竟然…刎頸自殺…」

她在那一瞬間連結到了前一世的自己…看到了倒臥在血泊中氣絕身亡的江勁騰，那血染紅了散落在他身下的…那一頁頁邵逸辰所寫的日記及素描。

那個自己驚慌失措的大叫，拼了命幫江勁騰止血，雙手、衣服全都沾上了那還溫熱的液體…過分真實的觸感，讓這一世的她憶起剛才所見…都還不由自主的發抖著。

「那個你…執念太深，把邵逸辰拉回去了…他已經不屬於那一世了…，他會被困在虛無空間裡…你死了，那邊的我力量就消失了，根本無能為力…」

「……」

「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不該讓邵逸辰重生，或許更應該阻止你們愛上彼此…才能真的停止悲劇…」

「蔡依君!」

江勁騰上前將她拉起，兩手抓握住她的肩膀。

「謝謝妳…」

「咦?!」

「妳沒有做錯，謝謝妳讓他重生，…上一世的妳失去了力量，但現在…妳有!」

「……阿!!!!」

江勁騰一句話點醒了失魂落魄的蔡依君，突然意識到某些不明瞭的事情，趕緊拿了自己的包包，翻出記事本。

洋洋灑灑寫著那些斷續信息的那幾頁，現在終於有了解答…原來上一世的自己，不斷努力使用著剩餘的力量，想要讓她順利找到並且保護重生的邵逸辰，千萬不可以讓江勁騰失控而開啟力量…導致時間重來，一定要阻止這一切。

「本來應該會重來，卻沒有消失…，原來是因為我改變起點位置…讓時序亂掉了，結果兩邊成了平行時空…，如果……?不、不、不!不行!不可以!」

蔡依君自己對著密密麻麻的本子喃喃自語，一下點頭一下搖頭，讓旁人聽得霧裡雲裡…他們甚至都還沒有消化這整件事。

「妳有辦法!」江勁騰雖然也聽不懂那些內容，但他聽到了重點。

「我…或許我可以連結上一世的我…借她去找你，再由我來牽引…讓你重生，消除那股拉扯的執念，邵逸辰就能跟著回來…可是那樣的話…你會承受巨大痛苦…上一世的…不!也許會是幾世以來的全部…」

「…他也是那樣重生的?」

一想到邵逸辰難道也是經歷了讓蔡依君感到驚慌的痛苦才能重生，江勁騰的眉頭就皺緊。

蔡依君搖搖頭。

「他沒有，因為他的兩世條件是相同的…但你不是!你、你人好好的在這…硬是加諸一個新的生命所產生的排斥…」

「就這麼做吧!」

「勁騰…」

「依君，難道不能用妳的力量直接把邵逸辰帶回來?」

好不容易理出一些頭緒的哲剛發問。

「就是因為我的力量失效了，他才會被拉回去的……」

「不管什麼我都能承受，更何況這還關係著他能不能夠回來!」

「勁騰…阿姨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姨，妳放心，不會有事的。」

「依君…這會不會讓勁騰有危險?」

邵母實在為難…勁騰也是別人的兒子，她如何能夠眼睜睜看著他冒著危險救自己的兒子。

「我…我不確定」

江勁騰朝雷重鈞丟了個眼神，他推推李慕白。

「阿姨，妳別擔心…」

然後他對蔡依君示意馬上行動…。

「我需要做些什麼嗎?」

蔡依君搖頭，然後閉上眼睛，運用力量將思緒傳遞出去，就如同上一世的自己傳達信息給她一樣…

2025年

癱坐在地的蔡依君，滿身的血…望著眼前不動的軀體，失神的掉著眼淚，原本江勁騰已經恢復工作，還能出庭辯護…就讓時間一點一點的沖淡傷痛，正當所有人都這麼想的時候，他卻好像早已下了這個決定…。

她今天還想煮點拿手菜讓他品嚐，就算江勁騰老是罵她煩人，但這樣的情誼也牢固了二十多年…如今她卻親眼見到了好友用如此激烈的手段結束自己…。

如果這一世隨著邵逸辰重生就消失了，勁騰也不會還要如此悲痛繼續活著…是她，是她擅自在軸心上改變，導致時序紊亂…才……

突然，耳邊響起了滋滋滋…宛如微量電流的聲音。

「誰…誰在說話?」

『是我…下一世的妳』

「妳?!」

蔡依君驚訝的站起身，朝空氣中像是尋找什麼…為什麼力量啟動了?難道!下一世的他們還是出了意外嗎?

『他們沒事!…也不是沒事…逸辰他回到這一世了!』

「因為勁騰?!」

『沒錯…妳能感受到我的力量嗎?』

蔡依君立刻收握自己的雙手，雖然還很微弱，但是能捕抓到一點一點的從對方傳遞而來的熟悉感。

「可以!」

『太好了!』

「…妳難道要…讓勁騰也重生?!」

『對!』

「…好!」

兩個相同的人，此刻心意相連…蔡依君沿著連結線回到自己身上，週遭的聲音開始獨立運作…很清晰又很模糊…，聽著由遠到近的救護車的警鈴聲…隨後門鈴聲大響、急切的敲門聲、大門開啟的聲音…是哲剛趕來了。

「依君!」

看著一個個衝進書房的人，很近但又很遠…動作慢下來了直至停止…。

2016年

一直屏氣凝神盯著蔡依君的江勁騰…，周圍靜得讓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突然!

一陣巨大的引力朝他排山倒海而來，江勁騰痛苦倒地，彷彿身體被撕裂般的拉扯，他趴伏著兩手握拳緊壓地板…咬緊牙關忍受著費力的呼吸，喉嚨像是被牽制住般無法說話，窒息感讓他只能發出令人不適的低吼…

哲剛與雷重鈞都不知該如何反應，直到江勁騰沒了聲音，癱軟了身體，雷重鈞趕緊上前查看。

「哲剛!119!」

把人翻過來，江勁騰竟然沒了呼吸心跳，雷重鈞立刻對他施以心肺復甦術……

『全部都帶來了?』

『嗯…』

對著仍不敢直視的學長江勁騰，帶著黑色粗框眼鏡的邵逸辰害羞點頭，握著筆記本邊緣的雙手還緊張的微微發抖。

看著手上及桌上散佈的一頁頁日記、一張張素描…全是這個不起眼的學弟對他的一心一意。兩年的紀錄，寫滿了大大小小關於他的事，他自己記得的、不記得的、知道的、不知道的…江勁騰揚著一邊的嘴角，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很滿意。

從開學那天被他撞上，再到看見他站在系館前不敢詢問江勁騰在哪裡上課的慌張樣子，還有一碰到就會緊張得全身都繃著的反應…這小學弟，讓他很感興趣!

往後，江勁騰每每在學校逮到邵逸辰就不會放人走，或是一通電話就要他立刻趕到自己面前…從要對方跑腿、做便當、送洗衣服等等開始處處捉弄他…，一直到發現自己對對方的獨占慾，強烈的想要這人永遠屬於他…於是他把他帶上床發生關係，大概就連江勁騰本人都沒想到，身下的他…脫去眼鏡、退去衣物染上春色後旖旎神情，竟讓他著迷不已，更不捨得放手。

『我要你眼裡…只有我』

那人羞怯的獻上一吻，低下頭又開心又慌亂的點頭…

緩緩睜開眼睛，亮光讓剛醒來的人又閉上了眼再睜開，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周圍只有點滴幫浦運轉的些微聲響…。

很、不、舒、服!

江勁騰黑著臉感覺他全身都非常沉重，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被迫接受了過多的資訊，腦袋裡到處都是飛揚的片段畫面…昏昏沉沉的…全都是不屬於他的記憶，…嗯，也能說是他吧…前世的九年是過去?還是未來?

被跳來跳去的時序弄得混亂，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有甜有苦有笑有悲有喜有痛…，夢裡的那人總是付出自己所有的愛他…小心翼翼的逆來順受，只渴求著他能多看他一眼…。而他總是強硬要那人接受他的一切，或許自己根本就發現了那人藏起來的眼淚…卻依然故我。

他全都知道了，原來那句話，他真的是第二次說。

想笑也笑不出來，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身體除了沉重也能感覺到僵硬…

「勁騰?你醒了!」

在病房外接完電話的哲剛快步走到床邊。

「感覺怎樣?我去喊醫生來看看!」

「邵…逸……」

還是哪邊都不想動的人，實在著急邵逸辰有沒有成功跟著回來，微弱的開口詢問，但是喉嚨一陣疼痛，讓他只能發出氣音。

「你放心，依君成功了!送你來醫院不久，逸辰就出現在他家的長廊上…他好像就是在那邊不見的。」

「……」

看得出這人想接著問後續，哲剛還是先坐下來把事情講完。

「他本人是說一點印象都沒有，只記得聽到了你呼喊他的名字，走著走著就沒了記憶，再回過神來，就看到邵媽媽跟慕白對著他又哭又抱…。」

「我讓逸辰先去上課免得被當，教授可不會管你什麼重生什麼消失。」

「不過我說阿，這從頭到尾真是件神奇的事…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像在作夢。」

「蔡…依…」

「她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在家休息，好像力量使用過度了…，她的頭髮白了一撮。」

哲剛有些訝異，江勁騰竟然關心了邵逸辰以外的人…，他陪著蔡依君休息時，深入談論過關於這兩人的事，最重要的，江勁騰必須改變，為了邵逸辰。

「我把床頭弄高點吧!躺這麼久…我看了都不舒服。」

病床上的人抬高眉頭表示同意。

醫生來過以後，由於江勁騰自己也具體說不出是如何不舒服，各項檢查也沒有異常數據，只好再繼續觀察，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昏迷了五天之久!

這一世的他還真是多災多難…上次撞了頭躺了幾天，身體簡止生鏽了，這次雖然沒有外傷，但消耗程度目前他自己也掌握不了，只好先從手指慢慢重新活動。

江勁騰醒了!邵逸辰學校下課後立即往醫院趕，等他抵達病房，看見那人臉上眉頭皺得緊，邵逸辰側坐在病床邊，一臉擔憂。

「都是因為我，才讓你這樣…」

「沒事。」

聲音仍然是沙啞的，江勁騰很想把人扯過來抱著親吻，但還是使不上力氣。

邵逸辰好像讀懂他心思ㄧ樣，往前吻上了他，不敢出力只是在唇上印上一吻…才拉開一點距離，對方就揪著他外套下襬要他繼續。

哲剛識相的離開病房，往走廊的另一頭一看，是正匆匆趕來的邵母，他只好敲敲才剛關上的門，再走進去。

「勁騰，阿姨真的很謝謝…」

江勁騰馬上搖頭。

「好好，阿姨就不多囉唆這些了，我煮了些口味清淡的粥，讓逸辰餵你吃。」

邵母握上江勁騰的手，臉上慈祥的笑容讓從小就沒有母愛的人心裡感到很溫暖。

「媽…粥我可以煮的，妳還要上班，這樣跑來跑去太累了。」

「不辛苦!都是勁騰跟依君幫你，媽什麼事都沒做。」

「那粥還很燙，記得吹涼了再讓勁騰吃，知道嗎?」

「我會啦!」

邵逸辰無奈笑著，這幾天他一下課就往醫院跑，照顧還沒醒的江勁騰擦澡、按摩，還沒有跟邵母聊過關於他們的事…不知道她同不同意，但是總覺得自己媽媽已經把江勁騰當成另一個兒子了。

「那阿姨先回去上班了。」

「阿姨，我送妳回去。」

邵逸辰因為無故翹班，打工都被辭退了，不過也正好讓他可以好好照顧江勁騰，多虧了他勤奮的幫他揉腿捏手，江勁騰的身體並沒有本人想像中的僵硬，當天晚上已經能下床行走，但機器人般的走路模樣，讓前來探病的雷重鈞笑了很久。

「欸欸欸依君阿，我說~透露一下樂透號碼嘛~妳知道的吧!」

不理那個黑著臉瞪他的人，雷重鈞往正在削水果的蔡依君靠近，挑眉說著。

「你這錢鬼!就算我告訴你也沒用!你沒聽過蝴蝶效應嗎?這兩世的事情早就往不同方向走了!上一世中獎，這一世你就槓龜!」

「不如妳就告訴他，李慕白會在什麼時候結婚、生幾個小孩~」

旁邊某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開口，終於恢復成那好聽的聲音。

「對齁~小白目的老婆很漂亮呢!」

「Shut up!」

雷重鈞嚇得趕緊捂住李慕白的耳朵…，靠!開什麼玩笑阿!自從知道上一世他跟李慕白並不是情侶，還壓根不認識…雷重鈞已經緊張的幾乎要像江勁騰一樣對自家愛人使出緊迫釘人手段!

「幹嘛啦!我要聽未來我怎麼樣!」

「不准聽!」

邵逸辰扶著江勁騰慢慢走著，過了一會才意識到…他說出這話代表著他知道了前世的所有事情，這才想起一直沒有空好好思考關於江勁騰也是重生者的這件事…。

偷偷看了他一眼，對方也正看著他。

「日記…我全都〝看〞過了，原來你…這麼愛我~」

江勁騰湊在他的耳邊說著，想起那個乖乖順從命令的人…，原來他的反差是這麼來的。

「……」邵逸辰臉上一紅，很想放開手逃走，但是又怕這人跌倒…

想走又不能走的窘樣，讓看的人臉上忍不住掛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不顧旁邊那些人，把摟著對方的手收緊，就是一陣深吻。

「阿!江勁騰你幹嘛!」

切好蘋果的蔡依君，轉頭就看到忘情擁吻的兩人，不是在走路復建嗎?哪時親上了?好歹看一下大家都在耶!

他…才不管!

抱好想逃開但又不敢推他的邵逸辰繼、續、吻!